新黄河记者：陈国亮  

在云南一边境小城街头人行道上，一身着红色T恤、黑色裤子，头戴老式太阳帽的中年男子正背着双手佝偻着走路，迎面来了两位年轻男子。前者身穿长袖白色T恤正伸着懒腰，后者肩挎一只包、身穿黑色外套低着头看着手机。红衣中年男子背后，还有一位身穿白色短袖T恤的年轻男子正逐渐靠近。突然，一前一后的两位穿白色T恤的年轻人伸出手分别套住了红衣中年男子正背着的双手，然后，那位假装低头看手机的外套男子也走到了红衣中年男子面前，喊了一声：“魏某，我们是富阳公安局的。”近日，随着魏某（化姓）的抓获，杭州警方成功破获一起34年前的命案积案。

7月21日，新黄河记者从杭州市公安局富阳分局了解到，1991年，一木材加工厂老板在富阳万市镇被害，嫌疑人正是魏某。魏某，杭州富阳人，曾从事木材生意，也在采矿场开过拖拉机，熟悉矿石生意，在他30多年的逃亡生涯中，他先后在广西、云南多次办厂。但因为是逃犯身份，他只能用别人的身份登记，所以尽管是赚钱能手，但每次做生意都以失败告终，最后甚至负债再次出逃。被抓时，他低调隐居在一处出租房里，一直没有找到工作。

抓捕现场

涵洞发现尸体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1991年2月8日，距离除夕还有几天，富阳万市镇的一座水库放水，引来附近许多村民前来抓鱼。当地3名村民出于好奇进入了水库涵洞，意外地发现里面有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富阳公安分局的民警洪三健，至今仍记得那天的寒冷。那时26岁的他，刚当刑警3年，那件案子也是他独立办理的第一起命案。那年的办案工作笔记，他至今仍保留完好。泛黄的纸张上记录着：2月8日，星期三，水库的一个涵洞内有一具尸体。

据洪三健回忆，当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尸体已经高度腐烂，骨头裸露，但可发现有钝器伤。由于当时的刑侦技术限制，无法短时间内马上确认死者的身份。现场除了尸体，只有一串钥匙、一条旧皮带。这也让侦查员想起半年前的一桩人员失踪案：木材加工厂老板李某（化姓）从自己老家来富阳做生意后就没了音讯，当时富阳公安也安排了大量警力进行搜索寻找，但是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于是，警方联系到半年前失踪人员家属。一看到皮带，家属就基本确认死者就是失踪人员李某。

多次跨省追凶

经过侦查，作案嫌疑人也很快浮出了水面——魏某，富阳本地人，从事木材生意，也在采矿场开过拖拉机。相关线索反映，当年正是魏某带领李某来到富阳。但是，此时的魏某早已不知去向。

当年的通缉令上，印着魏某20多岁时的照片。这张通缉令，也随着富阳刑警的脚步，数十年来走过了大半个中国。

洪三健当年的笔记本里记着追凶的几个细节。1991年10月11日，他和3名同事开始准备前往广西追捕的工作。10月18日，抵达广西后，一落地，他们就前往线索指向的石料厂。“我们给老板看了魏某的身份证照片，老板说这个人刚走不久，也就一个礼拜的时间。”在石料厂职工宿舍大通铺，工作组找到了魏某的床铺，墙面上刻着：浙江魏某。

这个时候，大家的心都凉了一半。但他们坚信，只要魏某在这里生活过，就一定会留下一些有用的痕迹和信息。

后来，他们又得到一条线索，魏某可能逃亡到了广西的边境地区。但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魏某又跑掉了。“我们在当地工作了11天，每一次都觉得差一点就可以抓到他了，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洪三健说。

至此，警方的线索又断了，这次追逃没有成功。

往后30多年，原先的富阳县公安局变成了富阳市公安局，又变成了现在的杭州市公安局富阳分局，此案专案组刑警的接力棒换了一茬又一茬。刑警们去过安徽的采石场、湖南的小煤窑，每次得到一个新的线索，便第一时间赶过去，却似乎总差那么一步。

魏某像是在人间蒸发了。偶尔有点零星消息传来：魏某据说改了名字，话很少，跟谁都不深交。

突现蛛丝马迹

时间来到2025年。随着多起命案积案的成功破获，富阳警方对破获这起案件的信念越发坚定。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应登晓和同事们从前辈手中接过了接力棒。他和同事们把魏某的生活轨迹、性格特点在黑板上画了又画：“他懂开拖拉机，熟悉矿石生意，肯定还会干老本行。”

调查结果显示，魏某的潜逃地指向了云南。有信息称，1992年，一个“外省人”在云南某矿场开拖拉机，沉默寡言，后来他自己买了车跑运输，再后来开了采石场。所有这些信息都和魏某的经历对上了。更关键的是，这人办手续总用别人的名字，矿上的人都称呼他为“外省人”，对他的了解也很少。

工作组当天就坐上了前往云南的飞机。

到达云南后，工作组立刻展开行动，从魏某在云南的关系人身上找突破口，终于在一份泛黄的档案里，找到了一张模糊的照片：眉眼间的轮廓，与当年通缉令上的魏某吻合了。

为了尽快找到魏某的去向，工作组又重新把重心放到魏某曾经办过厂的线索上，“办厂肯定需要办手续，肯定会留下纸质资料。”

接下来的一周，工作组在云南两个地级市之间辗转往返，汽车轮胎碾过了2000多公里山路。终于，在当地某部门一间落满灰尘的档案室中，工作组找到了魏某在2006年办理的许可证底档照片。根据这个线索，警方迅速锁定了他最有可能出现的地点。

成功蹲守抓捕

经过几个日夜的蹲守，6月7日下午，一个身着红色衣服的身影终于进入了民警的视线。工作组立刻决定对魏某展开抓捕。

当民警应登晓喊出魏某的名字时，那人浑身一僵。直到被戴上手铐的那一刻，声音嘶哑的魏某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审讯室里，魏某承认了当年杀害李某并抢走人民币两三千元的犯罪事实。

消息传回到浙江富阳，洪三健摩挲着34年前的工作笔记，纸页上“必破”两个字被圈了又圈。“三十四年了，每一届刑侦民警都很记挂这个案件。”洪三健说，“能在我下个月退休前，看到嫌疑人被抓捕归案实在是很高兴，当年的遗憾总算补上了。”

魏某被带回富阳后供述，他几次生意失败后，身上没多少钱，还欠着一些债，他只能租住在一间小房子里，深居简出，不与人交往交流，平常只用老年手机或者电话手表，从不用现代社交工具。

魏某说，逃亡途中，他总做噩梦，梦见那个涵洞里寒冷的风呼呼地吹进来，吹得他睡不着。

编辑：刘玉红  校对：刘恬  剪辑：刘美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