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事发第二天，涉事大坝上又来了不少车辆。（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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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随家人朋友出来转转，尽情享受美丽东海的海风和海浪。”这是一名遇难者最后一条公开动态。

　　一名游客记得，小火车的防护设施十分简陋，两侧没有玻璃，也没有围栏，只是用链条挡着，车子行进时颠簸厉害。

　　另一名游客表示，没有注意到小火车上是否有救生圈，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并未被要求穿救生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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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南方周末记者 陈佳慧

　　南方周末实习生 陈宇翊 李佳珩

　　责任编辑｜何海宁

　　那场出游原本只是一次周末放松，57岁的吴秋华（化名）却没能平安归来。

　　2025年10月25日，江苏省启东市圆陀角旅游度假区通报称，在七天之前，10月18日上午10时许，景区内一辆观光车遭遇强风冲击侧翻落水。事故共造成4人遇难，其中1人送医抢救无效死亡，3名失联人员当天被找到时已无生命体征。

　　经初步调查，江苏黄金海滩旅游文化有限公司违反关于大风停运通知要求，擅自将搭载17名游客的观光车驶入上述旅游度假区大堤，相关责任人已于当日被警方控制，事故原因和责任追究正在依法认定和处理中。

　　10月25日下午，在官方通报之前，南方周末记者致电启东市应急管理局，询问坠海事故详情，对方称不清楚。启东市文旅局电话则无人接听。

　　吴秋华是遇难者之一。事故发生当天，她还在社交平台发布了一条动态：“周末，随家人朋友出来转转，经泰州，过南通，来到大海边，放松心情，感受快乐，尽情享受美丽东海的海风和海浪。”那是她最后一条公开动态。

　　10月26日上午，吴秋华侄女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她的婶婶已于前天安葬。

　　1 刚退休两年的遇难者

　　“今天黄金海滩‘双色海’的小火车出大事故了。”10月18日下午，在启东旅居的陈洁（化名）听当地村民这样说。

　　那天下午两点左右，她回到海边自己租住的房间。房子位于30层左右的临海高楼里，窗外正对着“双色海”。透过窗，她看到大堤上停了很多车，站着很多人。她当时并未在意，也不知道那些人在干什么。直到听村民提起，她才放大看自己下午拍的海景照片，发现那些停在堤坝上的是消防车、警车等救援车辆。晚上六点半左右，所有救援车辆才撤离。

　　“双色海”是这个江苏沿海城市的一个旅游打卡点。根据景区介绍，大坝呈U形，将海水分成两种颜色，一边是蓝，一边是黄。整段游览路线全长约13公里，乘坐观光小火车需70分钟，在打卡点停留20分钟。

　　受访者拍摄的“双色海”大坝游览路线。（受访者供图）

　　据黄金海滩景区的微信公众号介绍，该景区位于江苏最东端，也是长三角地区最早迎接日出的地方。2011年被评为国家AAA级景区，2017年被评为江苏省省级湿地公园。

　　在一个当地房产中介的视频账号里，2025年7月3日，一名身穿印有“黄金海滩”字样、挂着工作证的男子“黄总”介绍，“双色海”将于7月5日试运营，游客需乘坐小火车游览，票价暂定58元一人。

　　不过，在其微信公众号的介绍里，在“双色海”景点试运营之前，景区已有“免费观光小火车”，是沿着景区的海岸线行驶。

　　陈洁记得，18日上午风就很大，那天气温骤降。即便在海边附近的小区里行走，也几乎站不稳。她说，家里有一只三十多斤的狗只能趴着挪动，还差点被吹走，而她只能靠丈夫搀着走路。

　　事实上，启东市气象台在17日上午就发布了海区大风黄色预警信号：受冷空气影响，预计17日夜里到22日，启东市沿岸海区将出现9级以上的东北大风，请注意防范。次日上午，启东市气象台再次发布消息称，当地出现了明显的雷阵雨天气，局部地区大到暴雨同时伴有陆上5到6级阵风7级，沿江沿海7到8级阵风9级的偏北大风。

　　“那么大的风，我也不知道他们景区为什么会开门。”陈洁说。

　　吴秋华侄女回忆，出事当天，吴秋华夫妇来到景区，乘上了观光小火车游览“双色海”。途中，小火车遭遇强风冲击，侧翻落水。吴秋华不会游泳，最终是在海里被打捞上来的，她的丈夫获救时全身有十几处外伤。

　　侄女称，吴秋华刚退休约两年，退休前在银行工作。丈夫61岁，也刚退休一年。退休后，夫妇俩开始到处旅行。吴秋华的社交账号记录了他们的旅游足迹，包括开封、三亚、大同、呼和浩特、西双版纳等城市。像许多同龄女性一样，她也喜欢拍照时举起手里的丝巾。

　　不出去旅游时，吴秋华在家做家务、带孙子。侄女说，婶婶很爱美，也喜欢和老朋友跳舞，出门总会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

　　吴秋华有一个儿子和一个上小学二年级的孙子。出事后，家人状态都不好，“这么大打击，心情很沉重”。在吴秋华侄女印象中，吴秋华性格开朗，为人友善，对家人、朋友以及同事都很好。她还多年资助一个孩子上学。

　　2 “真是后怕”

　　经初步调查，江苏黄金海滩旅游文化有限公司违反关于大风停运通知要求，擅自将搭载17名游客的观光小火车驶入大堤。据天眼查显示，该企业成立于2024年10月18日，注册资本1亿元，实缴150万元，曾用名为江苏启源旅游文化有限公司。

　　10月25日下午，南方周末记者致电江苏黄金海滩旅游文化有限公司预留的手机号，对方称，她已离职一个多月，“你等政府通报吧”。

　　根据情况通报，目前善后处置工作已基本完成，下一步将深刻吸取教训，举一反三，依法依规加强企业安全生产教育管理，杜绝此类事故再次发生。

　　得知事故消息时，50岁的刘素琴（化名）反复回想自己乘坐观光小火车的情景，心里发紧，“真是后怕”。

　　刘素琴是另一位游客。事发前半个月，她和女儿、外孙等一行四人坐过同一条线路的小火车，车票每人70元。因是当天最后一班车，等行至终点时，天已全黑。

　　刘素琴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小火车行驶在大坝上，两边都是海。堤坝一侧有路肩遮挡，另一侧完全空敞。车辆在打卡点停留时，她注意到有人坐在地上拍照，还有人抱着孩子靠近堤边。她觉得太危险，叫女儿“过来一点，不要到边上去”。

　　刘素琴记得，小火车的防护设施十分简陋，两侧没有玻璃，也没有围栏，只是用链条挡着。车子行进时颠簸厉害，“咚咚咚咚”的声音让她不安。“这个车太轻了，不像公交那种稳稳的。”

　　2025年国庆假期，住在附近小区的王女士也乘坐了“双色海”游览小火车，当时车票已涨至每人88元。她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小火车是2025年新项目，她也是第一次坐。她回忆，小火车开得很慢，中间会经过一段两侧均没有围栏的大坝。至于安全设施配备情况，王女士表示，没有注意到小火车上是否有救生圈，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并未被要求穿救生衣。

　　南方周末记者观看多个“双色海”大坝相关视频后发现，有的小火车上仅配备少量救生圈，未看到与载客量匹配的救生设备，同时大坝沿途也较少看到救援设施。

　　一名游客提供的小火车照片。（受访者供图）

　　陈洁回忆，事故发生的第二天，她还曾想前往黄金海滩游玩，但景区已关闭，无法进入，拨打景区电话也无人接听。事后，她了解到，周边包括十里银滩等所有与海相关的景点都已关闭。10月18日下午5时51分，黄金海滩景区发布了临时闭园通知，通知中未说明闭园原因。

　　陈洁注意到，该片海域存在多处安全隐患。她称，此前某赶海乐园关闭后，村民自制不锈钢梯子供游客下海，进出各5元一次。在陈洁看来，梯子又高又陡，存在安全风险。她回忆，在小火车出事当天下午，距离涨潮时间已很近，但仍有百余人在海边活动。

作者：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