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送外卖为快递小哥跑完最后100米
成都商报  2小时前

  最近几天,深圳街头学生代送快递的现象引发关注。8月1日,记者在深圳市走访发现,代送服务多在就餐高峰期快递小哥忙不过来时,会将客人点的快餐或饮品交由代送人代送,这既省去了快递小哥等电梯、找客人的时间,又给了负责代送的学生锻炼机会,备受一些学生、家长和快递小哥欢迎。

  走访中记者发现,代送服务多出现在深圳市福田区华强北一带,比如赛格广场、宝华大厦、飞扬时代大厦的路边。这些代送的孩子多为小学生,最小的8岁,多数就读于小学4~6年级,稍大一点的读初中。他们胸前挂着收款二维码,接一单快递小哥扫给他们2元钱。没接到单的也可帮专业代送人代送,但这样一单就只有1块钱,专业代送人要拿走1块钱“中介费”。

  竞争激烈:

  “选我,选我!”孩子现场抢单

  8月1日中午,从深圳华强北D1地铁口出来,记者注意到,在赛格广场和宝华大厦之间的内部路楼下,几个胸前挂着用塑料壳套住二维码的小孩正在路边张望,看到有穿着黄马甲或蓝马甲的小哥骑行过来,就大声喊道:“要代送吗?”如果快递小哥停下来,孩子们就迅速围过去喊:“选我,选我!”

  记者注意到,代送的孩子有男有女,年纪多在10~12岁。和孩子交谈中,记者了解到,他们多为小学生,年纪稍大的也就是初二、初三的学生。

  赛格广场楼下,和其他独自揽客代送的孩子相比,郭先生看起来较为特别,他带着4个孩子负责揽收和代送。

  郭先生是广东兴宁市人。郭先生告诉记者,他家住华强北,出来干代送也就这几天的事。“一天能代送50~60单,收入也就百来块钱。”提及干代送的初衷,郭先生告诉记者:“四个孩子,有两个是我的,另两个是我弟的。侄子暑假从兴宁来深圳玩,我看他们在家就玩手机,干脆就带他们出来干代送。”

  弟弟结婚早,孩子稍大一些。一开始,郭先生只带大侄子出来干代送。“代送一单2块钱,侄子一天能挣20多块钱,他很开心。”郭先生说,他们通常中午11点出来,干到下午4点就回去了。

  看到堂哥挣了钱,郭先生的女儿也想出来干。于是,郭先生干脆把4个孩子都带了出来。

  不过,在其前方拐角处的赛格广场正大门就不一样了,那里有位来自安徽的大姐专门干代送服务,不少快递小哥和她比较熟,通常会把代送服务留给她。

  这名来自安徽的大姐告诉记者,她在这里干代送服务四五年了,一天要代送500~600单,忙不过来时,她把老公也叫来一起送。记者夸赞大姐能干时,她谦虚地说:“也不都是自己挣,忙不过来时,我们就分发出去。”

  正说着,几个没抢到单的孩子围了过来,安徽大姐交代好配送地址后,就由孩子们帮她代送了。不过,这样的话代送费就少一些了:原本一单2元钱的代送费,如果孩子从安徽大姐那里接单代送,孩子一单只能拿到1元钱,大姐要拿走一半的“中介费”。

  家长初衷:

  锻炼孩子,不然他们“在家就玩手机”

  当然,钱并不是家长看重的,家长更看重的是孩子由此获得的成长。

  陈老师的家距离华强北只有三站地铁。前几天晚上,他在网上看到有小学生干代送服务后,就想让女儿也体验一下。

  8月1日上午,陈老师带着10岁的女儿小陈来到赛格广场楼下,让小陈出去抢单。一旦抢到单,他就拿出手机用二维码帮女儿收款。

  代送环节,陈老师跟在女儿身后护送。下午1点30分,小陈成功代送8单,收获16元钱,之后她才和父亲去吃午饭。“挺能锻炼孩子的。”陈老师告诉记者,“女儿说过段时间和我们去广州玩,之后她想拿这些钱买好一点的魔方玩。”

  “我之前存有100多块零花钱。”8月1日,小陈喜滋滋地告诉记者,接下来,她想再代送8天,挣够100多元钱后,加上原来的钱,就可以“买一个更好的魔方了”。说起这,她满脸洋溢着挣钱的快乐。

  记者采访了解到,代送的孩子多住在附近或其父母在华强北一带做生意,孩子对这一带较为熟悉,且他们通常只在街边的内部路揽客,家长也较为放心。

  张姐是江西人,目前在赛格电子市场二楼销售电子产品。今年暑假,在老家读初二的女儿来到深圳陪妈妈。看到女儿无所事事,张姐就让她下楼干代送。干累了或在非高峰期没什么单子的时候,就回妈妈所在门店吹空调。

  在以销售通讯产品为主的飞扬时代大厦楼下,也站着不少胸前挂着收款二维码的代送外卖的学生。

  一名来自广东省遂溪县的孩子告诉记者,他在老家读初中,暑假来深圳找表哥玩,顺便出来干代送,当是锻炼自己。“一开始,我不敢说话,声音低到自己都听不见,现在可以大声招揽代送服务了。”他说。

  这名来自遂溪的初中生旁边,还有一对干代送服务的徐姓姐妹:她们衣着整洁,大方揽客,如果同时接到两单需要分送不同地方,姐妹俩就会有序分工,分别派送。

  妹妹小徐今年8岁,在深圳就读小学一年级,其姐姐目前就读初二。“我昨天开始送,送了4单,挣了8块钱。如果时间充足,一天送10单应该没问题。”小徐告诉记者,其母亲就在边上的飞扬时代大厦上班,她和姐姐从小就在这一带玩,大人也都很放心。

  赛格广场的保安告诉记者,这几天,这一带约有30个学生干代送。“有的干半天,有的干一整天。”

  郭先生直言:“让孩子干代送,目的就是锻炼孩子,否则他们就在家玩手机。”前述陈老师也说:“希望借此锻炼孩子,让他们懂得挣钱不易。”

  快递小哥直言:

  比起职业代送人

  更喜欢接单就送的小孩

  多名快递小哥告诉记者,他们送一单的快递费是4~5元,如果高峰期等电梯,送一单就耗费半个小时,通常超时就被扣钱。“超时10分钟,扣一半配送费。超时15~20分钟,配送费就没了。如果找人代送,代送人一接手,我们就按送达了。这样,即便分一半代送费出去也划算,我们还可争取更多的单。”

  记者采访了解到,配送前,快递小哥通常会向代送人要电话号码,如果代送人是孩子,就向他们要其父母的电话,一旦代送过程中出现问题,快递小哥就可以找到代送人或代送人的父母进行沟通。

  记者了解到,孩子的代送服务备受快递小哥欢迎。比如,有的快递小哥考虑到配送地址在电子市场里,内部结构比较复杂,各种“格子”不好找,就会主动将给孩子的代送费提高到每单3元。

  “另外,和职业代送人相比,孩子通常拿到一单就马上去送,但职业代送人通常要招揽到很多单才去送,送餐没有孩子及时。”快递小哥告诉记者,“而且职业代送人因为一次拿的东西太多,东西容易搞丢,而且快餐的汤也容易洒出来。”

  成都商报-红星新闻记者 韦星 摄影报道

  一种声音

  小孩代送外卖

  看似多赢

  实藏“多输”风险

  近期,深圳华强北等地出现小孩代送外卖的服务。表面上看,配送小哥省了时间,孩子赚了零花钱,家长满意孩子的成长,三方皆大欢喜。可这看似温情的“暑假实践”背后,其实存在一些隐忧。

  首先是未成年人的人身安全。孩子奔跑于高楼电梯之间,一旦摔倒撞伤甚至遭遇意外,责任谁承担?配送小哥虽会留存家长电话以备沟通,但这并不是“免责协议”。一旦出事,是小哥监管不力,是家长监护失职,还是平台制度缺位?侥幸心理不能成为忽视安全的理由。

  更加不容忽视的是,消费者的知情权如何保障?点一份外卖,支付的是平台与骑手的服务承诺。如今,服务链条末端悄然被替换为一个孩子。若送错地址、汤洒饭凉甚至餐品丢失,责任归属何方?而且不同于一般快递,如果代送的是食品,可能引发的食品安全风险会让消费者成为无辜的受害者,知情权与服务质量或双双落空。

  据法治日报报道,有律师指出,外卖员以支付报酬形式让未成年人代送餐,属于从事营利性劳动,有可能构成变相雇佣童工,涉嫌违法。不过,在未成年人代送外卖的场景下,可能构成承揽关系或雇佣关系。若被认定构成雇佣关系,外卖员需承担雇主责任。比如未成年人因代送外卖发生意外,遭受人身损害的,外卖员需承担相应责任。而外卖平台、监护人、写字楼管理方等,可能一个也“躲”不掉。

  所以家长口中的“锻炼”,在法律视角下,或许正踩在违法边缘。所谓“多赢”,实则潜藏“多输”风险。

  这也反映出,家长对孩子社会实践的认知存在偏差。锻炼孩子的初衷固然正面,但应选择合法、安全、规范的方式。

  成都商报-红星新闻特约评论员 毕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