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在线记者 吴忧 宁蕖
8月10日一大早,西华师范大学生态学博士研究生冯彬就开着车从石渠县城出发,向色须湿地驶去。此行是为了见自己的老朋友——藏野驴。
石渠色须省级湿地公园内的藏野驴。受访者供图
穿越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寒草甸,行至湿地深处,冯彬突然一脚刹车,带着相机冲下了车。
“那边有几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记者凝神扫视了几圈,依然不见藏野驴的身影。
“就在正前方山坡上,十二点钟方向。”指了几遍无果后,冯彬干脆架起长焦相机对准了远方。
终于,在相机屏幕上,记者一睹了藏野驴的真容:几头黄白相间、外形酷似家驴、体型堪比马的大家伙。
记者目测了一下,这群藏野驴至少在三公里开外。离开相机,一般人眼中,它们和草原上的石堆无异,实在看不出是一种生物。
能在茫茫草原上一眼发现目标,冯彬的“火眼金睛”不是一天练就。
自2023年起,西华师范大学的师生们就联合石渠县林业和草原局开始了对县域内藏野驴的普查。
普查采用“样线法”——在藏野驴的主要活动区域设置133条有代表性的直线,沿着这些“样线”,记录视线范围内的个体数量,再结合样线的长、宽等数据,估算出县域内藏野驴的数量。
除了“样线”调查,石渠县还安装了217台红外相机,用于全县生物多样性调查。宁蕖 摄
一年多来,冯彬和团队基本摸清了石渠县藏野驴的“家底”:1395头,正负在272.20头之间。
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搞“驴口普查”?
“藏野驴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而石渠县是藏野驴在四川唯一的分布区域。摸清‘家底’,才能更好地保护这一物种。”随行的四川长沙贡玛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服务中心主任廖华远告诉记者。
当然,普查不仅是数清数量,对其种群分布、生活习性等的调查也是关键。
“这家伙性格古怪,好奇心重,还喜欢和汽车‘赛跑’。”收起相机,冯彬开车往山坡上驶去。
果然,听到动静的藏野驴先是好奇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汽车,随即就朝着与车辆平行的方向狂奔了起来。
“调查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研究动物习性和人类活动的关联,找到干扰、威胁它们生存的因素。”廖华远说,以往,“藏野驴喜欢追车”这一习性常被盗猎者利用,开汽车追杀藏野驴,往往百发百中。
如今,随着各类自然保护地(区)的建立,盗猎现象没了,藏野驴喜欢和车赛跑这一“爱好”也就无伤大雅了。
除了野藏驴,石渠县还有藏原羚等野生保护动物275种。受访者供图
但威胁仍然存在。
通过一年多的监测,调查团队得出了一个结论——石渠县藏野驴的种群大小与距放牧点的距离呈显著正相关。
也就是说,越靠近放牧点的区域,藏野驴的种群越小。
“家畜不仅与野驴抢食,还侵占了它们的活动空间。”冯彬告诉记者,过度放牧导致草场资源退化,牧场上人为修建的道路、围栏等,还阻碍了藏野驴的迁徙和种群交流,让一些种群被隔离在了“孤岛”上,有长期近亲繁殖,导致退化、灭绝的风险。
当地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近年来,石渠县共投入10.7亿元用于生态修复与种草工程。“补上”野生动物食库的同时,当地还大力发展集约化养殖,通过“放牧+补饲”的方式,推动牦牛加速出栏,减轻天然草场压力。
一年多的观察,冯彬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在靠近放牧点的区域,藏野驴也会改变生活习性来适应人类活动。
“它们会刻意和家畜错开采食时间、迁徙路线,这个生存策略也很有效。”冯彬告诉记者,这几年,石渠的藏野驴数量总体呈上升趋势,“人与自然就是这样相互适应,才能和谐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