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棠湖外国语学校高二(5)班 黄薪霓
80载春秋掠过,96岁的柳月如用颤巍巍的指尖轻抚泛黄的宣纸。画中红梅枝干虬劲如铁、花瓣殷红似血,旁书“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字迹依然力透纸背。凝望着这幅浸透岁月沧桑的画作,老人仿佛穿越时光,回到了那个风雪如磐的年代:“阿姊,金陵的梅花又开了。今日,我终于能将你的故事说与世人听了……”
1939年冬,南京沦陷后的寒冬。漫天飞雪将古城裹挟在一片肃杀之中,16岁的柳月如透过结霜的窗棂,眼睁睁看着姐姐月萍提着画箱走向日军司令部。“爹娘殉国才半年,你竟要去为仇敌描摹丹青?”少女的哭喊被凛冽的寒风撕得粉碎。月萍的脚步微微一顿,画箱提手深深嵌进掌心,勒出一道青白的痕迹,最终还是没有回头。柳家最后的血脉,就这样在国仇家恨中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此后三年,月如成为金陵女中最激进的抗日积极分子。她秘密编印《抗战快报》,组织学生游行,将对家国的赤诚转化为具体行动。然而黎明时分门口悄然出现的一袋米粮、雪地上那串再熟悉不过的脚印,又让她在愤恨中平添一丝难以言说的困惑。
转机发生在1942年暮春。因制作抗日宣传画急需颜料,月如不得不硬着头皮踏入姐姐的画室。月萍正在调朱砂,见她进来,羽睫轻颤,眸中掠过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蓦地,她起身假意指导,紧紧攥住妹妹的手,毛笔在掌心疾书:“明日巳时,夫子庙‘同德当’。”动作方毕,廊外便传来日军军官的谈笑声,月萍迅速拭净她的手掌,脸上瞬间堆起那副令人齿冷的谄媚笑容。
是夜,月如在约定地点接过一卷素绢。展开的刹那,她几乎屏息——竟是日军城防部署图!绢角绣着的红梅与姐姐往昔画作如出一辙。依照地下工作纪律,她迅速将情报传递至联络点。直到此刻她才恍然,那些深夜的粮袋、那些雪地上的足迹,都是姐姐在刀尖上跳的绝命之舞:既守护着世上唯一的亲人,也考验着她的信念与胆魄。
她更不知晓,姐姐为了这份情报,凭借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将日军机密以微雕技艺加密于红梅画作枝干间,再转绣至丝绢。原画则深藏箱底,既是备用的情报存储,更是一个爱国者最后的无声自白。
1942年严冬,月萍被捕的噩耗传来。面对烙铁、竹签等酷刑,她始终未吐露只字。就义那日,金陵再降大雪,月如在街头张贴“还我河山”标语,雪花混着泪水模糊了浓墨。
整理遗物时,她在颜料箱夹层深处寻得那幅红梅图。枝干墨色间,细若蚊足的字迹标注着日军弹药库的精确坐标。图角淡褐色的血渍旁,是一行绝笔:“愿以吾血浇吾土,换得山河如故。”
80年后的今天,柳月如轻抚这幅承载着太多记忆的画作,声音轻如雪落:“阿姊是长夜里绽放得最灼目的红梅。”
金陵城的梅花年年绽放。那些在民族最黑暗时刻倔强盛开的生命,终于迎来了永不凋零的春天。80年光阴荏苒,岁月的风雪无法湮没这段血火传奇。每一个向死而生的灵魂都在诉说着:当民族面临存亡之际,总有勇敢的人挺身而出。他们的精神如同红梅的暗香,穿越时空,永远萦绕在这片他们以生命守护的热土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