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黄河记者：江丹  

6月22日，作家余华和导演孟京辉在阿那亚戏剧节上首度“同框”，并以“好好活着”为主题对谈。

此前，孟京辉将余华的长篇小说《活着》和《第七天》搬上戏剧舞台。此次戏剧节期间，孟京辉改编自余华同名中篇小说的《古典爱情》首次公演。

话剧《第七天》出演演员陈明昊作为惊喜嘉宾空降现场，并透露，余华的另一部小说《文城》也将被改编为戏剧。

此次对谈由创意自媒体张大碗子主持，抖音同步直播。

如何“活着”，如何对抗空虚

自1992年首次发表以来，《活着》已成为无数读者心中的文学经典，为之动容。余华坦言，自己写完重读时会忍不住落泪。在为出版社确认校对稿时，余华边读边“哭得稀里哗啦”。参加国外出版社举办的朗诵会，余华也是一读到《活着》的片段就忍不住要哭。“后来坚决不朗诵了。”余华说。

孟京辉说，话剧《活着》的改编特别忠实于原著。“三个小时我让你那些人物该死的都死了，毫无保留，一共死了十三个。”孟京辉说。

这句话引得现场爆笑连连，也勾起了余华的回忆。余华记起意大利版《活着》书评中的一句话：“这是一本关于死亡的书，却教会我们如何活着。”

与《活着》相比，今天人们的生活内容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相较于物质问题，人们往往更容易陷入精神困境。

年轻人常说“淡淡的死感”“活人微死”，或者缺乏“活人感”等。余华认为，“活人微死”这个词很好地概括了加缪《局外人》中男主角的状态。

如何对抗现代社会的空虚感、拥有“活人感”？孟京辉说，在落幕之前，好好享受、努力享受生活中的一切体验。在戏剧节上享受，在路上享受；在睡觉前享受，在睡觉时享受；吃饭时享受，喝咖啡享受；看到好戏享受，看到没那么感兴趣的戏，微微享受。

余华则表示，工作让他拥有“活人感”。他解释，《活着》中福贵的活着是一种“习惯”，而工作则能带给人一种意义感。

孟京辉补充道，当他在工作中遭遇别人的目光，或者不一样的看法时，它们带来的冲突、平衡、矛盾、延展都会给他存在的感觉，让他感到自己活着。

先锋是外貌和姿态，不是灵魂和结果

本次阿那亚戏剧节上，由余华同名中篇小说改编的戏剧《古典爱情》首次公演。

在这篇小说发表的20世纪80年代，余华被认为是“先锋小说家”。一些评论家认为，从《活着》开始，余华从先锋向现实主义转型。对此，余华回应，并非他“转换了赛道”，而是其他人的视野变了。

余华认为，像《活着》《许三观卖血记》这样的作品，仍然有其先锋的部分，那就是对时间的处理。《许三观卖血记》中，许玉兰在产床上骂了许三观三次，时间就过去了十年，这与传统小说的处理方式有本质区别。同样，《活着》里，一个人的一生、一个社会翻天覆地的变化被压缩在短短十万字中，也有异曲同工之处。对一部作品来说，表面的风格只是外貌，对时间的处理才是灵魂。

孟京辉

以“先锋”著称的孟京辉认为，先锋是一种前倾的姿态，而不是结果。也许经过时间的筛选，曾经的先锋也将变成经典。

对于孟京辉对自己小说的改编，余华的态度相当包容。余华认为原著只是为改编者提供一个题材，好的导演会在题材中发现自己的思想。余华曾对孟京辉说，只要你不把《活着》改成《许三观卖血记》就行，“所以孟京辉特别喜欢跟我合作”。

陈明昊

演员陈明昊则用自己的表演，在现场展示了一段先锋戏剧。本次对谈开始时，陈明昊走上舞台，扮演一位沉默的阅读者，对台上的其他人视而不见，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当《第七天》和《文城》的话题出现时，陈明昊仿佛打破结界，加入到台上的对话。

陈明昊分享了自己在话剧《第七天》中的一个表演细节：开场时，他在舞台上跳绳跳了很久，等到停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刚好顺理成章地进入故事的第一幕：杨飞去火葬场迟到了。

提到这个荒诞的开头，余华说他创作这部小说，就是因为某天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荒诞的场景：一个人接到火葬场的电话，说他火化迟到了。小说中的“候烧大厅”原型是银行排队等号的大厅，还有很多细节都来自日常生活中的所见所闻。“为什么开始写？就是一个细节触动了你，”余华说，“从细部出发我们才能寻找到一个整体；如果一开始就要找整体，你一辈子都找不着。”

陈明昊透露，自己即将改编话剧版《文城》。他认为，余华这部小说的结构非常适合改编话剧，正文和补篇相互补充，给读者提供了不一样的视角，也使得故事呈现两种不同的样貌。

余华

长的短的都是生活需要

现场有读者向余华提问，其作品风格变化的原因是什么？余华回答，写作是自然而然的过程，而并非刻意为之，写出来的风格与要写的人物、人物所置身的时代等都息息相关。“写作和人生一样，都要去经历，你在经历的时候会给你呈现很多机会，有些机会可能一直在等待你，等你好几天，如果你还不去写，你就永远失去它了。还有一些机会转瞬即逝，所以你得马上得抓住它。”

还有观众提问，人们沉迷于刷短视频，看不下去小说或戏剧这样的长内容怎么办？余华坦言，自己也常常刷短视频，不过他认为，不同的形式承载不同的内容，有不同的价值，是我们生活中不同的组成部分。

“如果我们生活中全是三个半小时的戏剧也受不了，全是一两分钟的短视频也受不了，长的短的都是我们的需要。”余华说。

编辑：徐征  校对：王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