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又黄昏》:鲁奖作家任林举的美学秘境,一本枕边美文集 | 新书
新黄河  6小时前

新黄河记者:钱欢青  

《小城又黄昏》是鲁奖作家任林举倾心创作的美文精选集。这些作品篇幅短小,却篇篇如珠玉般温润透亮,盛满了生活的诗意与人间的温情。

作家以学者般深邃的目光与诗人般敏感的心灵,在生活的褶皱间采撷灵感,于平淡中见深邃,在简单中识大道。初雪时路上行人走过的印迹、五月天空上摇曳的风筝、长白山上顽强生长的岳桦、草原上绽放的格桑花……世间的一草一木经由作家笔墨的点染,皆成为他为时间描绘的形体,为生命谱写的诗篇。作家的文字素雅清逸,于素淡笔墨间蕴含悠远哲思,淡淡愁绪与脉脉温情交织如水墨氤氲,对故园的凝望在时光的流转中,终化作对人生无常的释然。这是对逝水年华的深情回望,更是一篇献给时光与人生的散文华章。作家笔下纯真的童年记忆、温暖的故乡风物、质朴的亲情絮语,如同暮色中永不熄灭的灯塔,在记忆的彼岸散发着温暖的光芒。这光芒不仅照亮了作家自己的归途,更穿越文字,为每一位读者带来心灵的慰藉。

著名文学评论家,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谢有顺认为:“任林举的散文一向以宽阔、思辨见长,少有《小城又黄昏》这样的精短篇章。这批短文新意昭然,会心、深情,空灵、自洽,切口小而张力大,有实感又诗意沛然,掩卷之余,人与风物如在眼前。”

任林举,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吉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电力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玉米大地》《粮道》《时间的形态》《瑞雪丰年》等。作品被翻译成英、俄、韩、蒙等多种文字。曾获鲁迅文学奖、冰心散文奖、老舍散文奖、丰子恺散文奖、三毛散文奖等。

【精彩书摘】

时间的表述

天色将晚,我决定哪里也不去,就坐在那座老房子的窗户背后,盯着渐变的天光,等待夜晚来临。

于是,夜色,便如无声的潮水,从天上、地下以及四面八方一点点涨上来,先是淹没了摇摇欲坠的落日,接着淹没了拖起长长影子的树木,然后淹没了小小的村庄和远方的城市,浩瀚如海,最后淹没了广袤的大地。

天上稀疏的星星,已遥远、缥缈得如海岸上的点点渔火。

村子的另一端,偶尔传来一两声模糊不清的狗吠,无非是反衬了夜的静谧,此外,别无深意。一切声、光、物象终将消失,只有那比夜色更加难以描述的时间与我同在。

俄而,有一种均匀、沉稳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嘀嗒嘀嗒,宛如一个十分自信也十分固执的人,迈着方步从黑暗中走来。不可改变的节奏,恒定得令人恐惧,仿佛它的方向、里程和力量都属于永恒,不增不减,不可度量。

我知道,那是时间走过时不经意踩响了墙上的挂钟。

记得三十多年前,我曾在这座房子里借宿。

那时,我还年轻,墙上的挂钟也和我一样年轻。我以为,墙上的挂钟不过是为了见证时间的行走而存在的,而时间也不过是为了见证我的行走而存在的,它的全部意义不过是为了丈量我的成长以及成长的节奏和步伐。

三十年后重回故里,我才发现,我们的一切都与时间有关,但时间的一切似乎与我们并无关联,它从来都我行我素,既不需要见证也不需要测量。

早年挂在墙上的那挂老钟,如今早已经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部完全陌生的挂钟,以另一个面貌、另一种姿态悬挂在另一个位置。但指针仍然敲打出从前的节奏,仿佛时间从来没有离开过须臾,它一直都在那里原地踏步。

父辈们已纷纷离去,不再露面,很难确定他们究竟是藏身于泥土还是藏身于时间深处。而与我同一个时代出生的人们,全都放弃了原来的灵动与英俊,改换为另一种面貌和心态,以至于彼此相逢也不能相识。

曾经年轻、美丽的表姐表妹们,狠下心将自己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装扮成她们的父亲或母亲,拒绝一切与性别有关的爱慕与迷恋……

而我自己,走了很多年,走过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的悲欢离合,又悄悄回到了出发的地点,除了冷眼旁观却又心知肚明的岁月,只有我仍然知道我还是我。

原来,墙上的挂钟、挂钟下无眠的我、我心里记挂着的亲人、与亲人们命运与共的乡亲,以及世间的万事万物都不过是时间的表述。尽管在这篇冗长得望不到首尾的文章中,我们都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但它还是利用了我们,以我们的有限描述了它的无限。

那一夜,我梦见了我自己。我变成一条鱼,在时间里游来游去。

编辑:江丹  校对:杨荷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