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爆新兵

　　■阳宗峰

　　南沙某岛礁，一架小型无人机吊着铁块在一个沙坑里来回拖拽。

　　“该死，还是没能拖出来！”上等兵李响一拳砸在沙地上，尖锐的珊瑚石刺破了他的拳头，血慢慢渗了出来。李响全然不觉疼痛，双眼仍死死盯着沙坑。

　　“飞高点，瞄准哑弹狠狠地砸！”连长张墨对着对讲机大喊。无人机起高了好几米，又迅速下坠，铁块狠狠砸向了沙坑，可哑弹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排爆兵！”张墨急了，再不排除，会影响后面的实弹投掷。

　　上等兵李响跟着班长张兵站起身，快步跑到张墨跟前。

　　“怎么办？”

　　“人工排！”

　　“谁上？”

　　李响提步上前，却被张兵一把拉住。“我是班长，我上！”

　　“我上！”李响急了。

　　“你这个新兵，心里没数吗？凑什么热闹？”张兵恼了。

　　“不实战，永远都是‘新兵’！”李响大声回应。

　　“排雷是跟阎王爷打交道，开不得玩笑！”张兵呵斥。

　　“连长，我请求让我上！”

　　张墨最终点头下达了命令：“李响上！”

　　烈日当空，防爆服内，闷热得像蒸笼。李响沉重的呼吸撞击在面罩上，不一会儿，眼前腾起一片恼人的白雾。汗珠沿着他的额角不停滚落，痒得钻心，湿得闷烦。

　　“稳住，深呼吸！”耳麦里张兵的声音虽像砂纸摩擦般粗粝，却有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李响调整呼吸，走下沙坑，蹲在铁挡板前。挑弹用的竹杆平时在手中很轻，此时却重若千钧。李响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擂鼓般的心跳，可那声音在密闭的头盔里咚咚作响，甚至盖过了呼呼的海风。

　　“慢——往前伸——慢——”耳麦里，张兵的声音一张一弛，均匀有力。李响狂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他手中的杆一寸一寸地往沙砾前移，钩尖一点一点地往沙砾里挑——他要先把哑弹从沙砾里挑出来。

　　“对，对，慢，不急——”哑弹在被挑松的沙砾间初显。“好，不急——”张兵缓缓指挥，李响缓缓操作。

　　眼看哑弹就要出来了，李响有点小兴奋，慢慢站起身来。

　　“蹲下，这是真雷！”张兵的话，像一盆冰水，给李响浇了个激灵。李响赶紧又蹲下，他感到后背发凉，手心发麻。

　　“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操作规程，任何时候都得把安全摆在第一。”李响深吸一口气，等气息稳下来后，再次把手中的杆往前伸了伸，从沙砾中慢慢往上挑。

　　终于出来了。沙砾中的那团黑，在烈日的直射下泛着冷光。半晌，哑弹没有一点要炸的意思。李响长舒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来。

　　看着李响，张兵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排爆，也是这样向班长和连长争取来的。一个排爆兵，如果不敢迈出这一步，还能有什么成长？

　　安全线外，连长张墨重重拍了下李响的肩膀：“好样的！”

　　张兵也紧步上前，递来水壶：“喝！”

　　李响一口气将一壶水喝了个精光。抹了把嘴角的水和额头的汗，李响咧着嘴朝张兵笑道：“班长，昨天你跟嫂子打电话，我听到了。嫂子说给你生了个闺女，你当爸爸了。嫂子和侄女都等着你明天下岛回去看她们呢！这时候，我不能让你上战场……”

　　看着李响的笑脸，张兵眼圈泛红：“你小子……”

　　耳畔，手雷的爆炸声不断响起，战友们正按计划进行实弹投掷训练。

　　（本文刊于2025年8月12日《解放军报》“长征副刊”版；封图来源：“人民前线”微信公众号）

作者：解放军报